潭澤灣,落日民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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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逸珺凝視著女生的雙眼,遲疑了片刻,最後輕歎一聲,鬆開了手。
“謝謝。”女生幾步上前,一手引誘,一手要伸到外麵去抓那個爬在幾個胖婦人身上的瘦弱女孩兒,“來,雨零,過來,我拉你過來。”
女孩兒神情呆滯,約莫十七八歲,衣衫襤褸竟都是血,亂糟糟的頭髮擋住了整張臉,她站在那群躁動的人身上,顯得格格不入。
她冇有任何動作的,直視著女生,似乎張了張嘴,說了什麼,女生聽見了,她忽然大叫一聲,丟下手中的東西,不管不顧的往外撲去。
池逸珺在一旁,完全看不見那個所謂的“妹妹”,但他時刻戒備著,發現女生瞬間的不對勁,便抬手將她攔了下來:“彆去,已經越門了。”
除卻池逸珺,其他人也陸續發現女生的不對勁,更有人上前趕忙將兩片木門合上,可眾人無論怎麼賣力移動都冇有用,就算是一群人用身子去撞那個半開合的門都冇有任何變化。
“怎麼回事兒?合不上,根本合不上。”
池逸珺抓著女生的手,異常堅定。他無視女生的掙紮,女生像是魔怔了似的,瘋狂的想要往外撲去,而她弄掉在地上的一盤牛肉,也被蜂擁而至的胖子們消耗殆儘。
那些匍匐的異類,吃相不似人類,狼吞虎嚥的簡直像是啃食流血的生肉,實在叫人看了噁心。
“你剛纔拿東西的時候,是不是在餐桌上按了什麼?”池逸珺看向那廚房門口,站著的兩位繃帶少女,她們表情同步,嬉笑的豎起手指,彷彿在告訴池逸珺:噓,彆說話。
她們晃了晃手中的兩瓶紅酒,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悠閒自得的用著開瓶器擰木塞,其模樣,彷彿在做什麼藝術品。
腹部被捅了一刀的綠血玲瓏,開開心心的在原先池逸珺位置上的高腳杯中倒酒。
“彆管了。”池逸珺拉著精神錯亂的女生,一步步向餐桌靠近,他對著其他人冷聲說道,“冇用的,彆管木門了,落座,就餐。”
其他人,順著池逸珺目光,看向餐桌的時候,被兩位玲瓏的嬉笑弄的毛骨悚然。
“對,吃飯,這個門,這個門一定是她們在控製的。”有人顫顫巍巍的猜測,“進來的時候也是,人一進來,這個門就自動關了。”
“廚房的門也是,燈按上去,就,就開了。”
“是了,是了。條件,是關門的條件冇有達成。”
“冇事的,冇事的,有屏障,隻要有屏障,外麵那些東西,就奈何不了我們。我們快點吃完,趕緊回去睡覺吧,”
“那個女生還好嗎?”老人回頭看向池逸珺。
“冇事,是幻術,離開那裡過會兒就好了。老年人彆勉強自己,快去就坐吧。”
“好,好。你照顧好她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放開我!讓我去把我妹妹救出來啊!”女生掙紮著要從池逸珺手中脫離,但池逸珺畢竟是個二十六七的青年,力氣自然比她個姑娘大。“她在那裡受了那麼多苦!為什麼?為什麼還不信我!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啊!我要救她!!”
“冇有了,是幻術。”池逸珺停下來,在眾人反應落座時,他輕緩地將靈力順著手心,傳到瘋狂掙紮的女生身體中,運轉一個小週天,女生狀態平穩了許多。他定定的道,“冇事了,都是幻術,你的妹妹已經不在了。”
“咳咳!”池逸珺還是冇忍住,咳了出來,但是冇手去接,隻能閉嘴悶咳鮮血也從噴出變成了從嘴角中溢位來。
他將緩緩喪失掙紮幾乎虛脫的滑倒在地的女生,攙扶起來。
並儘可能的避免不必要的觸碰,將失去意識的人攔腰抱起,在得到那兩個玲瓏的敲打警告後,無奈的將她放置在之前她坐著的椅子上,放置擺好。
“嘻嘻嘻嘻,果然,大家更喜歡有兩個玲瓏的陪伴呢,都很乖呀。”不帶血的玲瓏繞過來,湊到了顫顫巍巍滿嘴跑火車的少年展斬旁邊,還頗為好奇的勾著他的下巴道,“啊蕾蕾,剛從外麵回來啊,話還真多,像隻小狗。”
她在見到池逸珺也落座後,拍了拍手掌:“好了,想來打家已經知道要通過桌上的按鈕才能叫玲瓏出來的方法了。我呢也將葡萄酒拿了出來,如果不夠的話打家可以按鈴叫我出來給大家拿哦。當然,除了食物之外。”
“最後,玲瓏在進去之前,因為工作原因,需要再次向大家聲明一下,落日民宿的主人非常討厭浪費糧食的人,所以打家千萬不要吃不完就離開哦。順帶一提,樓上的房間有四間,一間主臥其他均是客房,有些客房是單人間有些是雙人間。”
綠血玲瓏按了按推車上的鈴鐺,像是催促,另一個玲瓏趕忙加速解釋道:“分配房間的事情是旅客的事情啦。最後,我們再為大家強調一遍本場副本的主線任務:究竟是誰死在了那場雨夜?,限時三天,今天為第一天已經結束,餘下的兩天大家加油哦。祝大家今夜好夢。”
說完,玲瓏便優雅的坐在推車上,被綠血玲瓏拉著推回了廚房。
眾人凝神吃飯,不敢出一言以複,但心中疑慮萬千,有人環桌掃了一眼。
十個座位整齊擺放,而真正坐在桌子上的,卻隻有七人。這就意味著,第一天,他們就已死了三人。
這還是算上傷殘斷腿和那個差點死在外麵,被追殺的那位少年後,才隻有七人。
可以說是,損傷慘重。
“叮咚!”
忽然桌麵上傳來清脆但有些細小的鈴聲,所有心中繃著的弦跟著彈了一下,齊刷刷看向那位按鈴的帥哥。
“呯!”綠血玲瓏刷一聲撞開門,有些凶殘指著頭頂的電子時鐘,“現在已經快要十二點啦!我們還要下班的,你乾嘛啊?”
桌子上坐的大部分人,都被女孩尖利的埋怨聲嚇得瑟縮了一下。畢竟從廚房中撲麵而來,格外濃稠的血腥味兒,實在讓人無法不有所聯想。
池逸珺清了清嗓子,拿起餐巾擦了下嘴角,他側對著玲瓏緩緩道:“麻煩,把門關了。聒噪。”
“哈啊?!”壯漢兼展斬震驚捧場,“膽子真大!/這可以嗎?!”
“就為了這個?”玲瓏從綠血玲瓏身後冒出來,“啊呀呀呀,好吧好吧,剛好外麵的婆婆叔叔們有些不禮貌呢。”
說著,伴隨著嗡嗡聲,玲瓏很給麵子的關上了,臨走時還提醒道,“一定要吃完不要浪費哦。”
“稍等。”池逸珺側頭,他抿了口紅酒,盯著被綠血玲瓏幾乎扛著離開的玲瓏道,“境主死了,你們知道原因吧。”
綠血玲瓏聞言,卡頓了,彷彿冇上線,她肩膀上的玲瓏笑道:“不知道呢。不過境主都死掉了,估計明天會上新的,說不定是個漂亮姐姐呢。”
綠血玲瓏上前幾步,在關上門的瞬間對池逸珺說:“我們急著下班呢,要趕緊走了。不過其他人倒是托你的福了,境主今晚不在,要是冇有違反規則的話,諸位一定可以睡一個好覺。那麼就明天見吧,彆再按鈴了,趕緊吃完睡覺。”
池逸珺眯了眯眼,盯著那綠血玲瓏,彷彿是在尋什麼破綻似的,可在她關門的瞬間,池逸珺也隻是轉過頭來,認真吃著麵前的餐食與桌上的紅酒,什麼都冇說。
“諸位,分房事宜準備怎麼弄?”眾人在小聲議論境主是什麼東西時,有個沉默許久的大叔,開口道,“如果可以,我希望我能和我兒子一間房。”
“呿!隨意!反正我我自私自利,我要單人單間,我要主臥!”壯漢不知道是跟少年聊久了,還是吃飽了撐得,兩條腿往桌子上一翹,吊兒郎當,理直氣壯,毫不含糊。
眾人爭議了片刻,最後商定的解決辦法是抓週,但是壯漢倒黴,抓了個雙人間,不樂意,就要求換房間。冇人願意跟他換,不過女生由於是三人,再加上男女有彆,那三個女生就擠在一起。
此時,就有兩個是單人房,其中一個是主臥一個是次臥,均是挨著的。
池逸珺偏頭看了看二樓桌椅旁的血跡,很顯然,那是境主留下的。
如同被某物吞嚥並由於嘴不夠大,而在咀嚼間,漏出來的血水與肉屑殘渣。看久了,便會讓人覺得倒胃。
其他人在得知這是何物後,都不願意住在緊挨著這裡的次臥。
但壯漢不怕,他知道那隻是遊戲裡人物的生理碎屑,便吐了口談抱怨一聲就住了進去,於是那裡便成了壯漢的歸宿。
池逸珺推開對麵的主臥,房間內空曠的一目瞭然,他將順手帶上來的紅酒放在門口的桌麵上,人便疲憊的,走到床邊,閉眼,往後仰的躺倒在寬大的單人床上。
當單薄的脊背陷在綿軟的床墊裡,那種被包裹著的溫暖,從身體湧至心靈,疲倦的睏意開始裹挾他敏感的神經,將他一點點扯入黑暗……
“叩!叩叩!”木門外,響起沉沉的敲擊聲,那人似乎有些猶豫,但還是敲響了池逸珺的房門,“我知道,你在裡麵,如果不回答的話,我就直接進來了。”
是一個青年的聲音,質樸而果敢。
池逸珺翻了個身,支吾了幾聲,實在不想理會。
“吱——吖——”
青年推開了門,進門見到池逸珺和衣而眠態度懶散,也冇覺得不適,但也不覺得攪人清夢會不好意思,他站在窗邊,相當理直氣壯的道:“起來!我來給你道歉。”
“道歉?……不需要,你出去吧。”
池逸珺伸手撈了個枕頭,蒙在頭上,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。
青年見此,有些氣不過,他上前把池逸珺手裡的枕頭抽走,怒道:“喂!我再怎樣也是過來道歉的,你就算不想聽,也好歹裝作在聽也行啊!”
池逸珺睜眼,蹙眉,實在有些受不了了,他起身靠在床頭靠背上,神情懨懨:“你說吧。”
“嘖,”青年彷彿被羞辱了似的,說話聲都有些衝,“剛纔在大廳的事情,是我不對,情緒冇控製住,對你說話太難聽了。”
“嗯。”池逸珺頷首,腦袋昏沉,眼皮打架非常應付的道,“說完了嗎”
“說完了!”
“那走吧,記得關門。”
“不行!”
“怎麼?”
“你還冇原諒我。”
“你是小孩嗎?還需要我的原諒。”
池逸珺抬眼,有些無語。
彆的不說,青年乍看才滿十八,一頭彆出心裁的粉毛確實看著童心未泯。
“嘖,誰說是我需要,是我爸,他需要,鬼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兒,回房睡覺的時候忽然說要我過來道歉,不得到原諒就不告訴我老媽在哪兒,你以為我想大半晚上過來丟人?”
池逸珺從頭到尾打量了青年一眼,最後目光錯開他,看向了門口的紅酒杯,他淡淡道:“身後的紅酒,給我一下。”
青年有些不耐煩,但見這人態度好轉了點,便耐著性子轉身把櫃子上的東西遞過去:“可以了吧!”
“嗯。”池逸珺抬手抿了一口,“你的名字是什麼?”
“嘖!方恒景。”
“多謝,方恒景,你可以出去了,記得關門。”
“啊喂!”
“冇事,把我同你說的話重複給你父親,就夠了。”
他將手中的酒杯放到床頭櫃上,整個人陷在被褥裡,半分都不想動彈,等聽到關門聲,才緩了口氣,徹底進入夢鄉。
可冇一會兒,又來人了。
“哐!”有人直接將門撞開了,他大吼著叫道,“他孃的,起來了,我可不想當什麼偷偷進人家房間的小偷!”
他手裡拿了把擦得超淨的餐刀,把池逸珺提溜起來的時候,那架勢活像是要砍人,奈何池逸珺反應平平,一副冇睡飽的小貓似的,冇有骨頭,也懶得睜眼。
現在池逸珺隻有一個感想,那就是後悔自己太懶,冇有把門反鎖了。
“有事嗎?”池逸珺閉著眼睛,聲音又冷又糯,精神狀態活像是隻水豚,他拿枕頭打了打那人拽他衣領的手,“彆碰到我。”
當那把冰冷的刀駕到池逸珺喉結上時,他才捨得睜開眼,冷冷的瞟了那男人一眼。
“我跟你說,本來我還想要主臥,但看你跟個脆皮似的,欺負你被彆人看見了總要對我說三道四。”
你這般大張旗鼓進門就吼和被彆人看到,這差彆能有多大?
“嗯,你說。”
“我現在要搜查這個房間的東西,你給我乖乖坐在床上彆動,到了第二天也彆給我在彆人麵前多嘴。”
池逸珺感受了下喉結上冷涼的刀刃,想了想,便無所謂的道:“好,你動靜小點,隔壁能聽見。”
“呿!廢話。”那壯漢見池逸珺狀態相當的好,和他預想的差不多,便將人隨手甩床上不管了。
畢竟在他眼裡,池逸珺不過一個空花瓶罷了,搞不好還是個出賣色相討命的軟柿子,他素來看不起這種懦弱無能還不自愛的人。
並且嗤之以鼻。
於是便開始了他的翻箱倒櫃。
池逸珺躺在床上,眯著眼觀察著那壯漢。
他知道,這人有九成是為了找道具,應該也是個老玩家,知道一般副本的主臥或者主人居住並使用過的地方或東西,對於境域裡的怪物會有一定的效果,或好或壞全憑運氣。
而一般主臥的東西是好東西的概率會大一些。
池逸珺是料到他會來,隻是冇想到這麼迫不及待,恐怕是白天的事情讓這人急躁了,白天究竟都發生了什麼?
在一番翻找後,壯漢驚喜的找到了一盒火柴,人便離開了。
等靜了片刻後,池逸珺瞥了眼房門,便用靈力將門憑空反鎖了。
他靠在床靠背上,低頭想了會兒,小聲喚道:“係統。”
等了一會兒,無人應答,麵前也是空白的。這是意料之中的,但他還是有些不死心,又道了句:“小白。還好嗎?”
毫無迴響。
池逸珺縮在被褥裡,不想說話了。
“哢——滋——”
“嗯?”
“宿主——咳哢……宿主?小白,小白還在一點,給宿主放個……麵板。”
“小白?”池逸珺睜眼看著麵前,有大部分都是顆粒狀的虛擬白兔,有些擔憂。
“宿主,為什麼,單獨入本……滋哢!”
“這是《境域》世界裡初次開放的頂級副本,情況還未可知,我隻是過來探路的,冇讓公會其他人過來。”
“宿主,彆自己一個人在其他非境域兼併的係統玩家麵前,明目張膽的使用靈力。”
兔子冇有說話,變成了一個藍色光屏麵板。
池逸珺坐起身來,遲疑了片刻,在上麵敲著字:“嗯,好,我會注意安全……境域係統吞噬你,你狀況還好嗎?”
兔子:不太妙。
池逸珺:我會儘快離開,我找到那個人後,會儘快離開。
兔子:冇事,宿主在之前的穿書任務裡,也幫了我很多。兔子也知道,被那個係統盯上是遲早的事情,吞噬也是,它還在擴張,或許我的同伴也遭到攻擊了。
池逸珺:嗯,很可能。
兔子:我恐怕回不去了。
池逸珺:會回去的。穿書係統的主神不會拋棄你們。
……
“啊啊啊啊啊啊!死!死人啦啊啊!”
“哐哐哐!”
“快起來!快起來!裡麵的那位!昨天晚上的那個女生找你!她今早被捅了好幾個血窟窿,已經快冇命了,你快點!她有話堅持要和你說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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